微信聊天記錄如何成為呈堂證據
上海一中院法官詳解審判思路
大爺為改運花上萬元購買水晶球仍倒霉，其微信聊天記錄有部分刪除，還能當證據嗎？交往數年后女友另嫁他人，提交上千頁微信聊天記錄索要轉賬款項，該如何認定？昔日好友墊付5萬元律師費，對方回復表情包，要怎么解讀？
隨著微信成為當下最常用的通信工具，越來越多的當事人在訴訟時將微信聊天記錄作為電子證據提交法庭。上述情況正是來自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上海一中院）審理的真實案件，它們共同反映出一個核心問題：微信聊天記錄如何成為呈堂證據？
近日，《法治日報》記者走進上海一中院，專訪民庭團隊協助負責人、三級高級法官顧慧萍，就此問題給出詳盡解答。
證據需符合“三性”
徐大爺近來運氣不好，賣家李某不斷向其吹噓“轉運水晶球”的功效，徐大爺不惜花費上萬元買下并布置風水局后，卻發(fā)現運氣仍沒好轉。他一紙訴狀將李某告上法庭，并附上雙方微信聊天記錄截圖作為證據。
一審未支持徐大爺訴求，二審雙方又提交了相同時間段的微信聊天記錄，法官經比對后發(fā)現，雙方當事人提交的聊天記錄內容竟各自都有刪除內容。對此，徐大爺表示，自己因手機內存小，故而有刪除不重要的微信聊天內容的習慣。而另一方當事人無法給出合理解釋。
“經仔細比對雙方當事人提交的微信聊天記錄，可以發(fā)現，徐大爺刪除的部分內容實際對他本人有利，可以證明他的解釋是合理的，對方當事人提交的于己不利的微信聊天記錄，沒有相反證據足以反駁的，真實性也可以得到確認，能夠作為有效證據。”顧慧萍說。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修改〈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guī)定〉的決定》，微信聊天記錄亦可作為打官司的證據。微信聊天記錄包括文字、圖片、語音、視頻、網絡鏈接和轉賬支付信息等多種形式，這些記錄可以通過電子數據的證據形式在法庭上使用。
“電子數據具有易被篡改和刪除的先天缺點，但只要具備‘真實性、關聯性和合法性’，仍可作為定案的根據。”顧慧萍說，在實踐中，法官需嚴格審查微信聊天記錄的真實性，確保它與案件所要查明的事實具有邏輯上的關聯性，并且當事人依照法定程序提供，不得侵犯他人隱私和其他合法權益。
正確提交聊天記錄
劉先生與相戀數年的前女友分手后不久，即得知她將與他人結婚，憤然將女方訴至法院，并把戀愛期間的微信聊天記錄打印出上千頁紙，作為“騙財”證據提交給法庭。
“實踐中，很多訴訟參與人只是憑直覺將微信聊天窗口截屏后直接提交，然而法官很難從上千頁的聊天記錄中獲取準確有效信息，更無從查證。”顧慧萍說。
類似的無序提交問題不在少數，有當事人一審時稱微信聊天記錄已經刪除了，但在二審中又表示找人通過技術手段恢復了；還有當事人堅持主張聊天窗口顯示的對方名字就是對方當事人，而遺漏了對聊天雙方當事人的身份證明等。
對此，顧慧萍撰寫《微信聊天記錄如何提交，法官這樣說》，該文在上海一中院官微“開庭”專欄發(fā)布后得到廣泛轉載和認可，從截屏打印、錄屏提交、現場演示、身份證明以及有效質證五個方面對微信聊天記錄的提交確定統一的操作規(guī)則。
例如，對于上千頁聊天記錄的截屏打印件，建議當事人在保證符合證據“三性”的同時，還要字跡清晰、要素完整、排列有序，編好頁碼并摘出關鍵頁后再提交。
又如，在現場演示時，當遇到恢復數據的情況，需要提供充分證據加以佐證，否則該微信聊天記錄就是存疑證據；在舉證時，要先證明己方身份和對方身份；在質證時，建議另一方當事人對涉及關鍵內容的地方，提交同時段的微信聊天記錄，并進行認真核實。
撥開迷霧還原事實
嚴先生幫好友墊付5萬元律師費，他在微信中向對方發(fā)了一張律師費用的照片，對方回復了一個OK手勢表情包，再無表態(tài)。二人關系破裂后，嚴先生將對方告上法庭，并提供了這張聊天記錄截圖作為證據，訴請返還墊付款項。
“表情包雖不如文字能直觀表示當事人的思想，但其本質是一種圖片，也屬于電子數據的范疇。”顧慧萍說，對于此類聊天記錄的認定，應當根據日常交流習慣和聊天語境進行確定，需要符合一般公眾的認知行為原則，此案中的表情包足以認定對方知曉嚴先生為其支付款項。
事實上，在微信聊天記錄中常常會遇到表意不明的情況，如何準確探尋當事人的真實意思，是法官需要仔細甄別的地方。
對此，顧慧萍介紹，法官可以聯系對話的上下文，推導出真實意思表示；對當事人使用表情符號的解釋應當符合普遍認知；將微信聊天記錄作為證據之一，與其他證據相結合進行事實認定。
“實現法律事實與客觀事實相一致是有相當難度的，法官只有充分運用經驗和規(guī)則審查證據，去偽存真，盡可能撥開迷霧還原客觀事實，才能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顧慧萍說。（記者 余東明 張海燕 實習生 張寧 張曉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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